高启强不是没进过旧居民楼，但他还是为眼前的景象感到了些许惊讶。

踩着低矮的楼梯，昏暗的楼道中，阴凉之气扑面而来，让人仿佛一下子从盛夏踏入透着丝丝寒气的深秋。

(相关资料图)

不等高启强多想，朱朝阳已经在一道铁栅栏门前站定，摸出钥匙开始开门。

吱嘎一声，从栅栏门后露出贴着春联的深色门扉，春联已经旧了，边缘翻卷着露出苍白的内里，中间的一个福字倒是还很新，红底黑字，不甚分明地退缩在门后的阴影中，瞧着竟像是一摊陈旧的血迹。

高启强微微蹙起眉头，然后听见男孩儿略带歉意的声音：“家里，可能有点乱。”

“噢，没事。”高启强笑了笑，努力忽略涌动在心底的那一丝怪异感觉。

木门朝里推开来，透出房子里的一点光亮。

他走进去的同时，听见朱朝阳提高一些声音说道：“妈，我回来了！”

但是，没有回应，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，似乎是没有人。

就在高启强这样想着的时候，他的余光却瞥见阳台边坐着的一道人影，直僵僵地一动不动，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晾在哪里的一件衣裳。

朱朝阳显然也看见了，不过不像高启强这样惊讶，反而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。

“妈。”男孩儿走过去，在那人的身边俯下身，语气温和地说着，“是我，朝阳，我回来了。”

那身影抽动了一下，像是刚从一个梦里醒来那样，迷迷糊糊地转过头，瞧着近前的男孩，过了一会儿，才喃喃着唤了一声儿子。

“嗯，是我，我回来了，还带回来一位客人。”朱朝阳耐心重复着先前的话，又将高启强介绍给母亲，“前段时间，不是校庆吗，还是高叔叔给我颁的奖状，校庆，我跟您说过的，还记得吗？”

“校庆，奖状……”朱朝阳的母亲反应了一会儿，眼中忽然迸发出光亮，“记得记得，我给你收起来了，和之前的放在一起，就在柜子上面。”

看着母亲答非所问的模样，朱朝阳唯有点头赞同。然后他站起身，看向客厅里的高启强，脸上的神情颇为无奈：“让您见笑了，自从我爸过世以后，我妈就……”说着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
高启强心领神会，他早就从资料中大致了解过男孩家里的情况，也是因此起了登门拜访的心思。正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，就听见窸窸窣窣的一阵响，循声一看，竟然是朱朝阳的妈妈，她已经从椅子里坐起来，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，口中还念念叨叨什么，客人，煮茶，之类的话。

“你母亲这是……”高启强有些迟疑。

朱朝阳解释说，母亲是去泡茶了。

“我妈她虽然不太清醒，一些简单的家务还是可以做的。”朱朝阳补充道，“她一个人在家，没事就会打扫屋子，烧水洗衣做饭……就像以前一样。”说到这里，男孩笑了一下，但高启强看出他笑得并不开心。

“医生怎么说？”高启强询问。

“看过两个医生，开了一些药，吃了，没有进一步恶化，但不见好转。”朱朝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，摊开着，空无一物，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，“也许这辈子，也就这样了。”

话题到这里，显得有些沉重。

高启强注视着对面的男孩，越发肯定了之前的决定，他要帮助这个孩子。

“你有没有想过——”

“久等了。”女人的声音打断了高启强的话，她手中捧着一个托盘，走到桌子旁，弯腰将东西放在了桌上。

“谢谢。”高启强忙不迭地道谢。

朱朝阳见状，立刻起身对母亲说：“妈，我来就好。”他想伸手去拿那只装着滚烫茶水的茶壶，却被母亲笑盈盈地挡了回去。

“家里来了客人，女主人哪有闲着的道理。您说是吧，高……高先生？”她低着头，一面斟茶，一面絮絮叨叨，“我们家朱朝阳什么都好，就是不会交朋友，家里呀也好久没有客人上门啦。”说着，居然亲自捧过茶杯递到客人面前。

高启强连忙站起身：“客气了，朝阳妈妈，这……”

他没有把话说完，而是把剩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。

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的脸。

这还是高启强进屋以来第一次正面对上女主人的脸——苍白，瘦削，皮肤干枯，看起来正像是一个长久晒不到太阳的病患所该有的面貌，可奇怪的是那张脸上的表情，上一刻似乎还在笑着，眼下却赫然写满了……惊恐？

没错，就是惊恐！

女人像是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，在一瞬间将两只眼睛瞪得像是要脱出眼眶。她的嘴角抽搐，整个五官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惊惧而扭曲变形。

突然之间，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！